独家调查：内蒙古小城里扎堆的老年公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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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东商报·速豹新闻记者 孙倩发自赤峰
山东商报·速豹新闻编辑 王莹
近日，内蒙古赤峰市，发生一起命案。深夜，在红山区桥北悦心老年公寓内，一位81岁老人持剪刀行凶，造成了三死四伤的后果，引发广泛关注。事发地附近，正是当地老年公寓的聚集处。记者走访了周边多家老年公寓发现，不同公寓，管理模式、娱乐方式都有所不同。事情发生后，护工们再次被要求“关注老人心理健康”。
聚集的老年公寓
命案发生后，小城里的老年公寓，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警醒。当地一家养老机构的护工李芳说，他们赶快收掉了老人手中的水果刀，甚至连几寸长的小剪子都不落下。老人们很不满，可李芳说，“咱不能不谨慎着，只能多给老人做点心理工作。”
几天前，“公寓内，81岁老人持剪刀行凶，造成三死四伤”的消息，在这个小城里，像是往平静的湖面上，投入了一颗沉重的石头，激起千层涟漪。不少公寓的护工说，事发后，院里紧急开会，“院长说，一定要随时注意老人情况，有任何问题，立即汇报。”
事件未明，众说纷纭。附近，有的护工说，“还是护工监管不到位，沟通不当。”也有护工认为，“杀了这么多人，公寓也挺倒霉的。”
事发公寓，就位于内蒙古赤峰市红山区桥北，距离市区繁华地点有一段距离，相比相对偏僻安静。稍晚，商铺的灯就会熄掉，当地人说，附近是物流园，随处可见五金建材商铺。除此以外，这里扎堆的老年公寓，也是桥北的一张“名片”。据说，仅桥北，就有十家左右的民营老年公寓。
某公寓院长解释，这里安静，房价也低，所以成了不少经营者的首选之地。记者走在路边，穿过几个街口，就能看见“老年公寓”的牌子。走访后，记者了解到，老年公寓里，有行动便利、有自理能力的老人，也有瘫痪在床、卧病难走的老人。他们的年龄，从六十岁到百岁不等，甚至有人一住，就住到了去世。
老年公寓内，房型不同，收费标准不一，如不需要护工全天候陪护，价格在1000元到1700元间浮动。
公寓里老人越来越多
“现在把老人送到公寓里的家庭，越来越多了。”公寓护工王芬说，2013年，他们公寓建设之初，不过四十来人，如今已经一百多了，“命案发生后，我们担心老人们不愿意来了。”
记者查阅资料发现，截至2015年底，赤峰市人口为465万人，60岁以上老年人76.5万人，约占人口总数的16.4%，随着人口老龄化、高龄化的加剧，失能、半失能老年人的数量也在持续增长。
王芬说，“咱这啊，总觉得把老人送养老院不好，现在不少人想开了。”王芬说，公寓里的老人，子女基本都很忙，在家无人照料，辞去工作又不现实，只好把老人送到养老机构。“也有老人不愿意来，偷偷抹眼泪。”王芬说，每次子女来探望，80岁的人了，也还泪眼婆娑的，希望孩子把他带过去，“可住时间久了，也就习惯了，让走还不走呢。”
记者看到，在很多老年公寓，都有老年夫妇相伴，共同住在养老院的情况。他们说，“在这也很好，我们互相有个照应。”74的杨秀珍，住在事发公寓2公里远的养老院中。她告诉记者，她听见老人们议论这件杀人案了，“我不怕，但我就想啊，你说这个岁数了都，因为点啥呢？”
杨秀珍已经换了三家公寓，她是老年公寓里的“老人”了。她说，早年间，咋也想不到能住这来，“人家说，没儿没女的才去敬老院，我这儿女双全的，咋也得来呢？”杨秀珍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，都很忙，“我后来想明白了，这是儿女掏钱让你来享福的，孩子要不愿意出钱，你还来不了呢。”杨秀珍告诉记者，“我住在这，能解决的，都不愿意麻烦孩子，有吃有喝，挺好。”
老年公寓管理不一
护工告诉记者，悦心老年公寓命案发生后，公寓接到不少来自老人家属的电话，“他们想给老人换个地方住，但那边还在管控调查。”
记者走访发现，小城周边的老年公寓，管理方式也不一致。有的公寓允许自理老人独自居住，并可在夜间反锁房门，但也有护工认为，一旦老人有突发状况，反锁房门成了一道屏障，阻碍了施救时间。
采访中，记者发现，不同的养老机构，老人们的娱乐方式也有所不同。有的养老机构有独立的小院，配套简易健身器材，傍晚组织老人跳广场舞，但也有养老机构环境受限，老人只能在室内活动，如麻将房、棋牌室。
珍珍做了7年护工工作，陪伴老人，“我觉得做这个事，一定要有耐心。”珍珍说，不同的老人性格不同，为人处事也不一样，“有的老人像孩子，你得哄着。”珍珍说，“但也有老人脾气暴躁易怒，得多关注他们，不能让情绪积压在心里。”
珍珍认为，养老院内，老人们从无争吵并不现实，重要是护工如何参与处理解决。“如果老人要求调床等各类需求，我们一定会给解决。”珍珍说，任何护工都不想见到悲剧事情的发生。
采访中，记者发现，在赤峰桥北，120余名老人的公寓大约配备了十名左右护工，某家170左右人数的公寓配备了十七八位护工。护工们多采取分班轮流制，一位护工告诉记者，“我们夜间，每层楼都有护工值班，不允许睡觉，为了听见声音后，能及时反映处理。”
老人也有不喜欢的护工
“最近，相关部门给我们开了会，反复强调要关注老年人的身心健康。”珍珍说。
命案发生后，网上出现不少猜测与议论，有网友认为，老年公寓内，也会发生争执和压迫，老年人的心理如果没得到及时疏通，久而久之，必然爆发。
采访中，一位70岁的老人说，他和妻子在外居住，看到新闻后，心里特别不好受，“人老了老了，本该安享天年，还死于非命了。”80多岁的李芹，年轻时，孩子早夭，小产后便不能再生育，她有一个无血缘关系的儿子，“他对我挺好，但不愿意总麻烦他。”李芹住了很多年养老院，身体不太好，最近刚换了新的公寓。她说，原来的护工晚上放音乐，“我都能听见，天天晚上睡不着觉。”提起这位护工，80岁的李芹抽泣，“我跟她说了，她也不听。”
她说，“儿子给我送来的香蕉，我瞟了一眼，12根，出了门，回来就变成10根了。”李芹觉得，“别的都行，可睡不着觉哪行。”没办法，李芹最后告诉了侄女要求换院。离开前，她没有告诉院长原因，“都是打工的，谁也不比谁容易。”
护工珍珍说，其实每个家庭都有每个家庭的不易，老人有老人的想法，护工也有护工的难处。珍珍告诉记者，老人们的性格迥异，有温和的就有暴躁的，“我经常给一个老人洗脚，有一次我碰疼他了，一拳就打过来了。”珍珍说，她回到房间也会想哭，“但自我调节一下，也就过去了。”
悦心老年公寓命案，仍有许多谜团还未揭开，事件所反映的社会问题，也应被重视。（文中皆为化名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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